第(3/3)页 卫檀生走在她身侧,恰到好处的保持了一臂远的距离。 此时,他没带斗笠,只将斗笠拿在手中,缓步而行。 因顶着个光秃秃的脑门,又是个跛足,兼之容貌甚美,不少人都往他这方向看来,瞧见他微滞的步伐,不由心下叹息。 同情的叹惋本没有恶意,但与卫檀生一同沐浴在这目光之中,惜翠也有些不太舒服。 卫檀生却好似习以为常。 惜翠顾忌到他是跛足,走起路来难免费劲,没逛上两圈,便寻了个茶摊坐下来歇息。 两人相对坐下,店主擦干净了桌子,上了壶热腾腾的茶汤。 “你担心我的身子?”他突然开口。 惜翠没有掩饰,“是。” 卫檀生轻笑,“我自小便已习惯了,后来幸得吴娘子帮我调养,这跛足已好上了不少,你倒不用挂念我。” 只这一句,便将惜翠的话堵了回去。 “倒是你,”卫檀生轻描淡写地将话题绕到了她头上来,“今日碰上那郎君你认得?” 没想到卫檀生竟会关心她的事,惜翠有些惊讶。 毕竟卫檀生的兴趣一直在吴怀翡身上,对她却没什么关注,直到现在,待她的态度才好上不少。 惜翠应道:“是。” 卫檀生淡淡地道,“娘子与这郎君之间似乎是有些私人恩怨。” 惜翠握紧了茶杯,又松开,“我也不瞒小师父,这位郎君是我幼时一位好友。” 他笑道,“没想到,娘子交游倒是甚众,除了我与那褚六郎,却还有一位郎君。” 他恍若未觉,眸光冷冷的,轻声叹息道,“这让我颇为好奇,娘子究竟还认得多少人。” 惜翠身子有些僵硬。 他似乎猜中了她心头所想,一字一顿的,缓缓地说,“娘子曾面色诚恳地说愿与我结交,想来,这话恐怕也对不少人都说过。” “在娘子看来,什么人都能担得上朋友二字?”他笑道,“便如今日这焦郎君?” 惜翠喝了口茶,润了润喉咙,镇定地说,“小师父误会了。” “在我看来,小师父与他二人均有所不同。” 卫檀生笑道,“有何不同?我愿听娘子一解。” 惜翠酝酿着措辞,沉吟着慢慢地说,“这位焦郎君,我自小与他一起长大。虽有些幼时情谊,但年岁渐长后,难免生疏了不少。” “至于褚郎君,”惜翠道,“这褚家六郎向来仰慕我二哥,我与他之间倒没什么关系。” 对于她的解释,卫檀生却没表露出多大的反应,只是略点了点头,淡淡地道,”原是如此。” “至于小师父……”惜翠低下声,“小师父是我从小到大以来,第一次真正想要结交的好友。” 卫檀生眸光微闪。 她低垂着头,手指暗暗摩挲着杯面,似乎很是紧张,在腹中努力搜寻着合适的字句。 他唇角扯出一抹笑。 口是心非。 但不知为何,见她这么一番模样,他心情却是好了不少。 他微笑道,“我倒是不知,我竟能得娘子如此厚爱。” 惜翠恳切地说,“小师父天资纯至,邃于禅学,能与小师父结交,是遗玉之幸也。” 她认真地吹着彩虹屁的行为似乎有些用处。 卫檀生袍袖一振,笑了笑,方才冷漠的气势一泄。 看来喜欢听人拍马屁倒是人之常情,惜翠暗暗地记下。 歇息了片刻,结了茶钱,惜翠与他继续向前。 没有目的,只是一路走一路看,偶尔碰上感兴趣的,则停下脚步,相谈两句,多看两眼。 行至中途,正好赶上有一富户娶亲。 铺了十里红妆,敲锣打鼓,歌声震天。车马行进中,道旁行人纷纷往两侧避让。 惜翠还没见过古代的迎亲队伍,这是头一回见。 看他们拿着妆盒、衣匣、灯烛,跟着花担子往新娘家中去,她也感到了些新奇,不由自主地被这喜气洋洋的气氛感染,脸上也带了些笑意。 惜翠转头看向了卫檀生。 他甚至都没看这车马一眼,神色淡然,一副意懒的模样,并无往前去凑热闹的心思。 等队伍走过,两旁的行人这才又回到了街上。 “小师父对这似乎并无兴趣?” “为何要有兴趣?”卫檀生言语有礼地反问。 惜翠想了一下,说道,“这有人嫁娶,看看热闹本为人之常情。” 被她如此一说,卫檀生却好像提起了兴趣,面露些笑意,微扬的唇角,竟无端透露出些锋锐的绮丽,“你可曾听闻过志公禅师?” “志公禅师身具五眼六通,通晓今生前世之因果。一日,有户人家正办喜事,他应邀前去,到了那儿,却脱口念了几句话。” “什么话?” 卫檀生一边往前走,一边朗声念道,“古古怪,怪怪古,孙儿娶祖母,猪羊炕上坐,六亲锅内煮,女食母之肉,子敲父皮鼓,众人皆道喜,我谓众生苦。” 伴随着他清润的嗓音,惜翠腕上佛珠相撞,发出一连串清响。 “其子娶的妻,实乃其婆婆转世而成。而这户人家前世本为屠夫,当初屠戮的猪羊如今投胎转生为亲朋好友,而前世的亲朋好友,则投生为锅中的猪羊,受沸水烹煮之苦。”卫檀生脚步一顿,接着道,“席间吃肉的女童,所食的正是前世其母之肉。这敲鼓的,所敲的鼓面,也是其父投胎为驴所剥下的皮。” “如此想来,”他牵了牵唇角,眼中沉下轻慢的讽意,“这看人嫁娶,究竟还有何意思?” 见惜翠久久没有说话,卫檀生面上似是掠过一抹歉疚之色,“可是吓着你了?” 惜翠摇头,饶是她,听到这诡异的佛偈,脊背也不由得攀上一阵寒凉。 见她面色不好,卫檀生唇角又是一弯,心情倒是愈发地好了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