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我一点也不喜欢丘桃桃-《我的恋爱不可能那么坏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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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个课桌大小的桌子,摆在美甲店旁边,上面铺了一层黑白格子的布,布上面放着一个笔筒,笔筒里有两三支圆珠笔,笔筒旁边是一本蓝皮儿泛白的《〈易经〉卦象卦辞全解》,桌上还放着一沓白色的纸,上面胡乱画着一些横线和数字。

    丘桃桃就坐在那桌子后面,身子左右两边各竖着旗子—

    左边写的是:“多多因果多多错,空手生死过。”

    右边写的是:“桃桃命理,你身边的玄学大师。”

    再一看那丘桃桃,戴着圆框黑墨镜,低低地架在鼻梁上;一头齐耳短发往后梳,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,头发估计是喷了发胶,在美甲店的灯光下看起来油光发亮;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对襟大褂儿,底下配着黑色阔腿收脚裤子,脚踩黑面白底僧侣鞋。

    这一身打扮看得庄穆当即就乐出声了。

    他借着夜色,不动声色地移动到离她近一点的地方。

    还真的有人去算。

    坐着的客人一头微卷长发,发尾染了一点黄色,穿着暗红色的皮夹克,下面是一双到小腿的靴子。

    庄穆好奇地看着丘桃桃在那儿严肃认真地给人算命,眼角不自知地带上了笑意。

    “明天开张不太行的,明天是善法平日,忌理发、立约、出财还有置业。哦哟,你看你这日子挑的哦,不行不行,开张是一种约定,你明天开张的话,这约定日后要破的!出财,开张是要花钱的啊!你明天要是花钱了那你这之后少说三个月得一直花钱晓得吧!还有这个置业,开张就是置业,你看看你挑的这个日子哦,明天荧惑碰斜太微垣,这是冲撞之象,暗示你会一直和竞争对手冲撞,没有安宁的!”

    庄穆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很荒谬。他看过学籍资料,丘桃桃跟东部沿海地区压根儿就挨不着,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捡来的上海口音糊弄人。

    真是怎么看怎么像骗子。

    “啊?那大师,我应该选在哪个日子开张比较好啊?”

    居然还真的有人信。

    丘桃桃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,并没有胡子的下巴,沉思片刻:“后天吧。后天是日皆平,虽然比不得半个月后的最胜吉日,但是大吉也预示大凶,平平淡淡才是真吉祥。”

    “啊,好!我们打算是上午八点开业—”

    “上午八点这个时间是可以的。”丘桃桃这么说着,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,大师,您不要犹豫啊,我加钱!麻烦您给个更好的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吧,”丘桃桃在纸上画了一圈,“倒不是钱不钱的事儿,主要是这个算天机对我也是有损耗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别说了,我加钱。五百成吗?”

    “午时到未时最佳。”丘桃桃看了一眼面前一脸茫然的客人,耐心地解释,“就是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三点,这个时间段内都可以的。”

    客人走了,丘桃桃喜滋滋地点开手机微信余额,看新进账的钱。

    头顶却突然传来一道不高不低的声音:“你这相当于诈骗了吧?”

    “瞎说。”丘桃桃下意识地反驳,“你知道我为了等今天,蹲了这个女人多久,付出了多少努力吗?”

    她抬头一看,是庄穆。

    “诈骗,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,用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方法,骗取款额较大的公私财物的行为。”庄穆平静地把百度百科对于诈骗的含义背出来。

    “我怎么虚构事实了?我刚才说的都是我推算出来的真心实意的看法。”丘桃桃不认账,“再说了,我这算什么款额大。”

    “诈骗满三千块钱都可以直接立案了,你觉得骗多少才算数额大?”

    “反正,这不是诈骗。”丘桃桃坚定地说,“我可是从一周前就开始酝酿了,一天一天地给她算,费那么多劲儿收集情报,让她觉得我算得准。充足的准备,足够的付出,现在开始收获,这是很正常的劳动顺序。诈骗是从天而降一笔大钱,我这可不是。”

    “首先,你这从过程来看,顶多是蓄谋已久,还是诈骗;从结果来看,正常的劳动顺序,可能一天就收到二千五吗?”庄穆有理有据。

    “那你想干吗?”丘桃桃有点心虚,“欸,不对啊,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?你不回江南吗?”

    庄穆对丘桃桃的第二个问题直接忽视掉。

    他径直坐到丘桃桃面前,把左手伸到丘桃桃面前。

    “给我也算一下。”

    庄穆回到自己在江北临时住的酒店。

    打开窗户,夜风沉静,徐徐地吹过来,滤过身体。

    他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一片空旷的原野,星星点上了灯,零散地分布在墨汁一样的夜空里。黑色的鸟振翅而过,落下两三片羽毛,羽毛在寂静中静静落下,恰如黑色的树叶,在无人问津的角落跌落枝头。

    “其实算命算的是什么啊,只不过是人们不敢选择罢了,所以需要一个人来替自己做决定,套上‘命’的名头之后,就觉得自己可以不用负责任的样子。我看你不是那种不敢做决定的人,所以你不需要我给你算命。”

    庄穆回忆起黄昏时丘桃桃说的话。

    “我不太懂你说的那些什么课题,听着就费劲。但是我一直觉得医生特别伟大,能救很多人。比如我外公最近就生病了,我现在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是祈祷外公康复,第二件事就是希望外公的主治医生心情愉快。医生就跟救世主一样,是闪闪发光的。我觉得,如果一定会有地狱的话,那么地狱之门肯定不会对医生打开。你不管选择哪个课题,未来都是可以救很多人的,既然哪种选择都不会害人,那就随便选啊。”

    外公最近生病了。

    闪闪发光。

    救很多人。

    “外公最近生病了。”

    庄穆睁开眼睛。

    他转身,走到桌子前,打开电脑,给胡教授发了一封邮件,希望未来对方能成为他的导师。

    《提高老龄和急危重症心血管疾病外科治疗疗效的研究》。

    这就是他的研究课题了。

    丘桃桃一回宿舍,陈双念就抓住她的手问:“怎么样,钱还了吗?”

    “算是还了吧。”丘桃桃挠自己的头,“快,我要赶紧洗个头,你这买的什么定型喷雾啊,用着头发痒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唉,我不是刚被骗走了生活费嘛,银行卡余额只有五十块了,你还想让我给你买多好的定型喷雾。”陈双念走过去狗腿地揉丘桃桃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我真是要被你气死。”丘桃桃说,“下次请长点脑子好不好?我都多少年没摆摊儿算命了。今天为你摆一次摊儿,结果中途居然还碰上庄穆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去!”陈双念瞪大眼睛,“你俩这是什么缘分!我以为他走了呢。不都说医学院的课程紧张吗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。”丘桃桃指着阳台上的毛巾,“快,帮我取一下毛巾,我要洗尽身上的灰尘肮脏还有你的廉价定型喷雾。”

    “嘿嘿!”陈双念颠颠儿跑去阳台把毛巾取下来递给丘桃桃,一边问,“然后呢,遇到庄穆了,然后发生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他说我诈骗。”丘桃桃说得很委屈,“说得像模像样的,我百度了一下,他说的一个字儿不差。”

    丘桃桃往浴室里走,嘴里忍不住念叨:“你说得是活得多无聊才没事儿背百科词条啊?”

    “啊?”陈双念没反应过来,“怎么就诈骗了?”

    丘桃桃拿出手机,给陈双念看微信零钱。

    “两千五!怎么还多五百块啊?”陈双念惊喜地问丘桃桃。

    “本来我把你被骗的两千块‘骗’回来了就打算收工,结果后来一想,坑我朋友一坑就直接坑走一个月的生活费,太没良心了,得给点教训,反正她刚好问该几点开业,我就瞎说了一个时间,让她多加了五百块钱。”

    陈双念感激涕零。

    “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三点,我看了天气预报,后天有36℃,我热死她。”丘桃桃笑得很狡黠。

    陈双念那天从步行街回学校的时候,遇到一个女人,说是美容店即将开业,现在赚声誉和客源,去店里免费做脸,还送面膜。陈双念本来没搭理,却经不住那女人一直在旁边亦步亦趋跟着念叨。

    “行!”陈双念想着反正不要钱,就当提前过上都市丽人的生活,去做做脸美美容。

    结果做完了,女人原形毕露,说陈双念总共消费了一千九百九十九元。面膜和做脸不要钱,但是做脸过程中用的护肤品和仪器是要钱的,女人又叫着店里的几个男人堵在门口,陈双念不给钱就不让走。

    陈双念到底是刚高三毕业,才步入大学不过一周多一点的学生,瞬间被那架势吓到了。她给了钱回到宿舍,越想越觉得难过,再一看自己两位数的银行卡余额,觉得自己怎么那么蠢,“哇”的一声哭出来。

    丘桃桃知道整件事后,也很生气,拍拍陈双念的肩膀:“放心!这种骗子最迷信了,我帮你把钱骗回来。”

    两人合计了一晚上,丘桃桃出钱在一个本地阅读量还不错的公众号上发了自己的广告。摆摊儿地址就在步行街,离那女人的店很近,丘桃桃换上行头,抹上发胶,戴上圆框小黑墨镜,像模像样地坐那儿。女人一开始觉得这根本就是在闹着玩的,凑热闹想看看,结果丘桃桃却一点一点地从她嘴里套话,换种说法,自己再说出来,女人真以为是丘桃桃算出来的,还觉得算得挺准,慢慢放下戒心和玩闹的心态,真开始在丘桃桃这里算所谓的“命”。

    本来一切都很顺利,只是没料到半路杀出个庄穆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哈,”熄了灯,两人躺在床上,陈双念在下铺小声道歉,“害你被庄穆误以为是骗子。”

    “嗐!没事没事。”丘桃桃连忙说,“我在他面前丢脸没形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,我都习惯了。活着还能有谁没被误解过?正常,也不用解释,能因为误解分开的,那只能说明没有缘分。”

    丘桃桃说到后头,故作老成地叹了一口气,陈双念都乐了。

    “我也是太蠢了,都十八岁成年了还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儿。”陈双念忏悔,“从小就特别爱贪小便宜,我家那位一直教育我,我还觉得他话多,这回真的长教训了。”

    丘桃桃翻了个身,把头伸出床外,看下铺的陈双念:“欸,你家那位到底什么样儿啊?你俩怎么在一起的?”

    “他特别高,长得帅,球场上花样儿特别多,但其实进球率还没我高。喜欢耍帅,画画好看,在校服背后画了好大一条龙,结果被年级主任看见了,就逮到主席台上当着全校念检讨。我个儿矮,站第一排,听他念检讨不小心乐出声了,他就记住我了。”

    陈双念现在回忆起来还觉得好笑,“咯咯”笑了好久。

    “然后呢然后呢?”丘桃桃很激动地问。

    “然后—哎,反正特别多事儿,一来二去,慢慢地就有点意思了。他是那种平时懒洋洋的,偶尔却突然神经病一下,然后继续懒趴趴的类型。学校里特别多女生喜欢他,但是他只喜欢我。”

    陈双念控制控制又控制,到底没控制住,贱兮兮地把最后一句话甩出来了。

    丘桃桃毫不掩饰地翻了一个白眼,把伸到床外的头缩回去,放松地摔回床上:“恶心。呸。”

    “我比你大啊,你说话注意点儿。”陈双念脚往上方床板踢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比我大还被骗钱呢。”丘桃桃笑嘻嘻的样子,“空长年纪。”

    “丘桃桃!”

    “哎哎,错了错了。”

    庄穆妈妈打扮得花枝招展,戴着宽檐帽子和一副黑色大墨镜,一路特别拉风地朝两人走来。

    庄穆看到他妈妈的时候,瞳孔真实地“地震”了。

    站在他旁边的丘桃桃瞳孔也“地震”了。

    她不可置信地转头问庄穆:“这……是您的母亲?”

    庄穆皱着眉,很是无奈:“偶尔她也是会正常一下的……”

    丘桃桃咽了一下口水,迟缓地回了一个单字:“啊。”

    两人安静了半秒。

    丘桃桃实在没忍住:“你俩画风差别真的有点大啊……”

    庄穆没回答丘桃桃,问:“你怎么也来了?”

    “我妈妈说让你妈妈给我带了什么东西,但是我看你妈妈提的那么小的一个小包,应该也装不了什么啊。”

    “你妈,我妈,”庄穆顿了一下,“怎么会认识?”

    丘桃桃看了庄穆一眼。

    个子矮的人看个子高的人,其实特别考验个子高的人的颜值。从丘桃桃的角度看过去,庄穆的下颌线仿佛被能工巧匠雕琢过,线条流畅优雅又不失锋利,隐隐约约的阴影在脖颈处留下一小片浅灰,硬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,眼睛被镜片遮住,本来应该有刘海的,现在刚好晚风吹拂,撩开刘海,露出光洁的额头,于是本来看着就有些清冷的脸这时更加冷峻。

    冰冷薄情的理性怪物。

    百度百科词条背那么清楚,重要的事儿倒是忘得一干二净。

    “你真的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儿了?”丘桃桃问庄穆,语气淡然,神情放松。

    庄穆神经一紧张。

    怎么回事?

    这即将要说大事的氛围是怎么回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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