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“晴芬啊,不是姐不疼你,”妞妞妈揪着小婶的衣袖哀求道,“妞妞明年上小学,学校和这只隔一条马路。不是俺们非赖在新房不走,老屋离学校太远了,我现在每天一早要上班,没法送妞妞去学校。你们再安心等上几年好吧?等她……” “废话!就你有孩子吗?”晴芬嫌弃地推开妞妞妈,摸着自己水红色乔其纱衬衫下微微隆起的小腹。“再过几个月俺家宝宝也要出生了,搞不好还是个男娃。老屋那么挤,俺家是三口人,你家现在只有两口……” 妞妞倚在卧室门口,无助地望着母亲独自周旋于小叔、小婶,以及小婶请来助阵的她那位壮黑如海象的大哥之间。“两口人”这三个字针针刺在她幼小的心脏上。 母亲原本是个微胖的中年妇女,去年父亲病世后就暴瘦下来,一头柔顺的青丝变成黑白相间的杂色支棱着,让人看起来格外憔悴。做啥事都提不起兴致,时常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,好像在等什么人回家。 只有对她妞妞依然尽心尽力。妞妞的脸蛋还是光亮滚圆的苹果,粗实的黑发和眉毛像她爸爸一样旺盛。好衣裳虽然没几件,耳朵上方一左一右两只绑辫子的蝴蝶结倒是经常变换着颜色和式样。没了爸爸就只剩妈妈在工厂给公共汽车做海绵垫子挣钱了啊,妞妞是个懂事的小孩,出门从不乱要东西。 “砰砰砰!”有人在敲门,动静还不小。也不知是不是邻居嫌妞妞家太吵来抱怨的,然而这当口上没人理会门外站着谁。 “晴芬啊,你行行好,过两年等妞妞能自己上学了就把新房给你们。你一家都是有福之人,孩子将来出人头地、大富大贵——” “我怎么就这么倒霉!”晴芬不再理妞妞妈,顿足捶胸地冲丈夫说,“想当年我晴芬也是郫县一枝花,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?这几年来要吃没吃要穿没穿的,怀了孩子补品都没见着影儿,将来孩子生下来还要窝在个贫民窟……” 是吗,这个小婶长得算好看吗?妞妞以一个小娃的审美观,认为晴芬斜吊的双目太过细长,拿浓黑的眼线弥补后勉强有几分姿色吧。然而下巴尖得像锥子,走路时腰肢扭动如小人书里的蛇精。比人家谦宝的妈妈可差远了,那才是当地有名的大美人。 “喂,干嘛扯我头上?”小叔不干了。小叔是真的其貌不扬,额头窄小不说,五官将白鹅甸所有年轻打工仔糅合后取了个均值。精瘦的身板与健身和减肥都无关系,是常年苦力与营养不良的共同产物。 “我说嫂子,”小叔走上两步挡在老婆面前,颈前的喉结一字一动地冲妞妞妈说,“这套房子是俺爹留给俺哥的对吧?哥要是还在,我没话说。现在他没了,你又这么年轻,指不定什么时候家里就住进野男人。哦,合着俺们许家白出一套房子替你养野男人?你反正都要嫁人,不如直接嫁去男人家算了。” “哎呀我说小叔子,”妞妞妈擦着眼泪说,“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?我要是嫁人了肯定不会赖在你家里,可我没这打算,我——” “还跟这娘们啰嗦什么?叫她们快滚!”一直冷眼旁观的晴芬大哥失去耐性了,怒喝一声,挥动着粗壮的膀子朝卧室冲去,吓得妞妞赶紧闪开。壮汉抱起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,大踏步走出卧室,扭身进阳台,将被褥从三楼扔了下去。 “他亲家大哥呀!你这是干啥?做么扔俺的被褥啊?”妞妞妈扯了一下壮汉的胳膊,被反手一掌推倒在地。壮汉喘着粗气四顾,应当是在寻找家里值钱的东西。眼睛看到五斗柜上的瓷观音时亮了下,几步过去抄起观音,胳膊一甩就从客厅里直接扔出了阳台。 妞妞惊得张大了嘴巴,“不要扔我的菩萨!不要扔我的菩萨!”她哭喊着一路小跑奔至阳台上,想要接住观音却哪里还来得及?耳中只听得楼下瓷器碎裂的声音。妞妞一头撞到阳台栏杆上,“爸爸!爸爸……” 爸爸原先在工地上班忙,每天回家后只想休息,很少带妞妞外出。那天却主动领她出门,说要给她买个喜欢的玩具。妞妞当时只顾着高兴去了,后来才明白,爸爸那时已经知道自己是癌症晚期。 那天他们父女俩来到集市,爸爸抱着妞妞进小商品店里挑娃娃,妞妞却说她不要娃娃。 “我想要那个菩萨,”妞妞指着瓷观音说,“邻居祁姥姥说过,菩萨能保全家平安。” 爸爸的眼睛像是进了沙子,没说话,从上衣口袋掏出卷得皱皱的钞票,买下了那个观音…… “砰砰!”又有敲门声,随即是轰然声响,门被踢开了。晴芬夫妇紧张地朝门口望去,见进屋的是个头扎孖辫、身穿红花褂、只比妞妞大两岁左右的小姑娘时,松了口气。 “妞妞!”小羽环顾四周后冲阳台叫道,两手各执一支冰棍,左手那支还罩着包装纸,右手的吃了几口。 妞妞在阳台上转过身,满脸泪痕地望着小羽,胸口还在快速起伏。小羽旁若无人地穿过客厅,同时用牙将左手冰棍上的包装纸扯下来,吐到地上。来到妞妞面前停步,将冰棍塞进她手中。返回客厅后,小羽神色严峻地将三个闹事者挨个儿盯了一茬。 “这位阿姨,长得漂亮是吧?”她先朝晴芬踱过去,“长得漂亮可以去嫁给大官,让大官养你啊。人家母女又不欠你的,你跑人家里撒什么野?” 晴芬闻言,那张铺了两层脂粉的脸上先是阴晴不定,瞅了一眼丈夫和大哥后才来了底气,瞪着三白眼问小羽:“嘿呦,哪来的小丫头片子,管别人家的闲事?你跟妞妞出去玩去,今天我们要跟她妈妈——” “肚子里有了宝宝,是吗?”小羽打断她的话,“现在没了。” 言毕将吃了一半的冰棍从晴芬上衣底部怼进去。晴芬只觉肚皮上一凉,凉中有硬物的刺痛感,被戳中的地方有湿乎乎的液体顺着皮肤往下滑。当即吓得两腿一软扑倒在地,翻着白眼朝屋顶说:“孩子……我的孩子没了……” 俩男人慌了。小叔抢到老婆面前,一把掀起她的衣服,看清楚并没有伤口和血迹后长出一口气。“晴芬,没事没事,她吓唬你的。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