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章 赤胆良知-《不屈人的破碎空间》

    魏小天停顿了片刻,问道:“现在就将这些坦白出来,您不是想灭口吧,原本的计划是否已经被我打乱?”

    莫振鸢摘下旁边的一朵小花,一片片揪着花瓣,微笑道:“我一直在等待你揭穿我的这一刻,虽然来得晚了些,但至少说明我没看错人。同为良知火焰,我很清楚你的想法,不会轻易站队,不屈服于强权,只遵循本心,在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上倾尽所有,即使你自己都不知道会是哪件事,但在外人眼里,你依旧很有方向感。受到你的感召,韦祥和田斌已经不再是我的部下,所以我跟他们彻底断了联系,我希望你能把所有人都收入麾下,死心塌地的跟着你走,这也是良知属性最有魅力的地方,只做对的,不计得失......”

    魏小天打断道:“我有时也很苦恼,对于未来我感到非常迷茫,每天像救火队员一样,只能见招拆招,没有远大的理想和报复,有时很羡慕梓禹,为争取权利奋不顾身,虽然伤害了很多人,但至少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。”

    莫振鸢没有解答魏小天的困惑,自顾自的念叨着:“我从出生就被赋予做长老的命运,想跟两位兄弟亲近,可竞争的氛围,注定三人间互相猜忌,我恨谢菲为什么要复制三个儿子,他们为了自己的理想和私欲,随意左右别人的命运。解救邦民,释放自由?邦民自己为什么不奋起反抗?凭什么我们三个就要扛起这样的责任?父亲很理解郁郁寡欢的我,他每天跟我谈心,把自己经历的事一件件讲给我听,努力唤醒我的良知,想让我统领两个兄弟,把福山会照看好。我虽然理解父亲,但不愿意那么做,我想有自己的人生,随心所欲的成长,不想受到任何使命拖累,所以很早离开了家。在远处观察福山会,观察这片大陆。”

    “后来呢?”

    “后来很多兄弟追随我,良知属性总能吸引那些自我认知不全的人,他们的怨恨、痛苦、迷茫,在我这里都能得到抚慰和释放。思想需要现实去历练,几十年过去了,我渐渐发现,也许良知属性就应该统领邦域,父亲说的对,武力征服只是表象,如果得不到人心,有多少武力也是徒劳。在谢铜麟和郑文公还在醉心于武技时,我已经开始悄悄谋划,树立更高的目标,编织大网,一面不断扩充自己的势力,一面寻找接班人,完成接下来的使命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里,魏小天想起了皮特、廖魁、欧阳森等人,在性格人品,及做事风格方面与韦祥和田斌都无法比拟,分别归属于三大派,鲜明的展示出各位长老的处世哲学。于是问道:“您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同化我吗?将事实摆在我眼前,说明您才是福山会正统,让我心甘情愿在您这里传承?”

    莫振鸢叹了口气,继续说:“我当年没有承接父亲的嘱托,现在你也一样,我完全理解你的想法,只想做正确的事,不论结果。想让良知属性继承人走上权利巅峰,靠感召没有意义,我必须身体力行,为你扫清路上的障碍,让你自己一步步走上去。这么做的后果,就是我违背良知和本心,借用各种权术达到目的。你可以没有计划,见招拆招,但我不行。不善加引导,你还是那个寂寂无名的小护卫,最多是个老好人。”

    魏小天瞪大了眼睛,内心颤抖,问道:“你、你是怎么做到的?这样一来你违背了本心,不是活得很痛苦吗?”

    莫振鸢解开了魏小天长久以来的疑团,解释道:“知道用良知治理邦域是大道,我扶植你上去也算遵循本心。但光有良知是不够的,有所图必定要用到权术,在无法两全时难免伤害他人,也许是因为我能力有限,想不出让所有人都全身而退的办法。

    首先,我在梦里不断唤醒你,想让良知火焰早点发挥威力,如果不是这样,防卫军考核时,你不可能顺利开启吸附法。汤骏和若飞的情况你也看到了,必须有适当的契机,否则觉醒时间不可控。考核成绩我不担心,以良知属性的能力,你自己就可以拔得头筹,拿到将领的位置。

    其次,必须颠覆爱神信仰,只有这样他才能退位。我更不希望你拥护爱神,如果你竭力辅佐,以你的能力,他不会轻易被扳倒。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跟他的儿子样貌很像,推你上位的把握又增加几份,毕竟武力比不过禅让。神师的行动完全在计划之外,即使他推翻爱神也做不长久,因为陈珏欲望太盛,他一个傀儡爱神,早晚被会被邦民抛弃。幸亏你察觉了神师的阴谋,没让我的计划走弯路。但神师有一点帮了我的忙,他始终在挑拨你和爱神的关系,让你们互相猜忌,无法认识到彼此的长处。你被关到废弃宅院后,在梦里我听到你和小青的对话,趁你逃出去刺探神师府的时机,我派探子引来了护卫,本想让他们打晕护卫做做样子,没想到竟杀死几人,还在村里制造了混乱。我的手段过于怀柔,部下长期潜伏,憋得难受,好不容易有行动的机会,出手过重。现在解释这些,恐怕也是死无对证,呵呵。我的目的是让你记恨爱神和神师,他们也确实将你关入地牢,彻底无法参加福山会和拉乌的大战,这样失去了你的加持,两方力量相当,损耗更大,算是一石二鸟之计。后来没想到你识破神师的计划,自己跑了出去,还是救了爱神一命。”

    “说说萨曼吧,他应该是你暗战转为明战的标志。”

    “他依旧是暗战,到现在也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,多数时候他都在乔装,是我安插在拉乌的棋子,代替我执行任务。他先是假扮从迪赛尔逃难的武器专家,误打误撞来到拉乌,发现武器残骸,扰乱爱神视听。我知道爱神最怕邦域里出现不可控的事件,一旦他心神不宁,就会作出错误判断和决策。后来萨曼被安置在神师府,专门给我传递消息,由于神师平日与曹山和曹川密谈,不允许护卫靠近办公室,萨曼作为客人,没办法频繁走动,虽然发现府内有异常,但也没想到神师敢造反,以为只是大战前的必要准备。战后你被推举为神师,他又转为监视你的行动,伺机挑起事端,损害爱神在邦民心中的形象。

    有一次你跟神师私下见面,萨曼探听到羊皮地图的秘密,给我带来巨大冲击。谁能想到我们为之奋斗的事业竟是一场骗局?别说我无法接受,就是死去的父亲也同样不能接受。起初我还将信将疑,直到你们拔出第一个电极,天空出现了佛像,那是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佛像,不容否认。我当时陷入迷茫,应该选择按照原计划推进,还是跟你一起戳破这个梦境?无数个无眠之夜,从没有过的犹豫和彷徨。当一个人靠信念活着,踌躇满志,每天都充满干劲时,如果有人告诉你这个信念根本不存在,你觉得后果会怎样?

    我能听懂梦里的诵经,虽然理解起来有些困难,但还是读懂了一部分。这个世界是由各种相组成的,呈现出多样各异的形态,其实众人眼中的相本不存在,只是大家心里的相。我们所追求的目标也是一种相,无非在寻找活着的意义,人生本是梦幻泡影,与周围的花花草草并无差别,经文的意思不是让我们放弃努力,什么都不做,而是不要执念,尽人事听天命,别强求,都是过眼云烟。

    你为了离开这里,在一步步朝这个方向努力,我何不也把这个当成目标呢?这个世上总是充满了矛盾和冲突,但仔细想想不过是对相同事物的不同解读,即对立又统一,视角差异而已。你做了爱神,或者迪赛尔的国王,并不影响去拔电极,在某种程度上可能还有助推作用。唯一的风险是电极都拔出,这个梦境世界可能会消失,所有邦民都要受牵连,但在实验之初,邦民被复制出来前,邦域本不存在,如今不过是再次归于虚无。从你当上爱神那一刻起,我的心愿已经达成,之后萨曼做的事都是为了寻找地图,帮你实现心愿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需要帮助,萨曼的做法只会越帮越忙。”

    “年轻人,话别说的太满,双王在迪赛尔根基深厚,按照你礼尚往来的方式,再过一百年也未必能如愿。如果说拉乌是克制欲望的苦行,那迪赛尔就是放纵欲望的乐行,很少有人会舍得放弃纵欲和享受,即使实验失败,双王也不会让自己醒来,依旧想活在自己的王国里,享受着权利带来的快感。瑞王要打败拉乌抢夺资源就是个例子,说好的各自做实验,以无权地带为区分,邦域自治,怎么就演变成野心膨胀到要拿到所有东西呢?你没想过吗?他们怎么肯乖乖交出地图,任由你打破他们的美梦?一个不小心,逼急了,以瑞王的火爆脾气,毁掉地图也是有可能的。看看他们丑陋的嘴脸,为夺回王位,跟你闹情绪,道德绑架,还想跟我做交易,比起你,更相信我这个陌生人,连我是谁都不知道。对邦域和邦民只字未提,全部是一己私欲。反观爱神,虽然难舍权利,但比他们清醒多了,我没说错吧。”

    “做交易我也会,不需要别人帮忙。”

    “你亲自出面一开篇就把自己送进了监狱,所有事物只能假手于人,让梓禹和汤骏他们去办,但其实他们的身份也极其敏感,稍有闪失就容易演变成两个邦域之战。我知道你不爱听,但走正规途径很难成功,别看不起论旁门左道,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,论监听、暗杀、搞阴谋,没有比福山会更适合的伙伴,梓禹不是利用了谢铜麟的暗探吗?否则他也不会发现我在跟踪,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?”

    魏小天知道莫振鸢说的有道理,没再反驳,一路走来如果没有大家帮忙,他不可能有今天的成绩,单打独斗根本行不通。他并不讨厌福山会,虽然有浑水摸鱼、手段狠辣的人存在,但更多的是敢于为信仰献身的壮士,如果能得到他们的帮助,拔出电极指日可待。

    莫振鸢见魏小天没说话,继续聊起萨曼:“萨曼是假名,真名叫巴特尔,在我手下专门负责收集情报,因为办事得力,很多重要的任务我都交给他去完成。他投诚爱神时身上的伤痕,都是自愿弄上去的,爱神和神师比较多疑,他如果不对自己下狠手,根本得不到信任。巴特尔每次执行任务都这样,从不顾及自己的性命,十分勇猛。我错误的估计了他的意图,以为这些行为只是他表达忠诚的方式,完全没想到他是个野心很大的人。巴特尔已经在我手下做到了头号位置,再没有晋升空间,我虽然没明说你是继承人,但他猜的八九不离十,估计是从那时起,他有了其他想法。

    巴特尔并不知道这些地图的作用,但他看得出我很重视。在拍卖会上,地图的作用是抛砖引玉,而且展示在众目睽睽之下,你们一眼就看出上面的地点在神宫,地图的价值已经体现,目的达到,是否收回根本不重要,我并未下达抢回地图的命令。可我完全没想到,巴特尔竟导演了杀害包法利,抢夺地图,将你送进牢房的戏码,而且动用的探子是他亲自布置的,已经在迪赛尔埋伏多年。

    任何人背叛我都可以理解,只有巴特尔我不能原谅,我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他,虽然他不是被选定的继承人,但谁说只有站在最高处才是枭雄,能发挥自己所长,做自己认为对的事,就已经非常不简单了,至于能不能站在顶点都是命运使然。如果他认为在我的麾下没有前途,可以单飞,闯出一片事业,我会鼓励并支持,但欺上瞒下,为私欲不顾上级的命令,在我的眼皮子低下搞小团体,破坏我的计划,寒透了我的心,绝不能轻饶。他跟钟竹换是完全相反的性格,两人分别作为我和郑文公最得意的弟子,结果却迥然不同。

    巴特尔违背命令后,躲藏在暗市,对自己进行了乔装,而且每时每刻都在变化,如果不是我在暗市看到他,谁也别想找不到他。我没急着动手,起初还对他抱有希望,以为他能有悔意,主动找我说明缘由,即使是再大逆不道的理由我都会再给他一次机会,可时间一天天过去,我等来的确是背叛。呵呵,他不断动用手里的权利调动探子,继续寻找其他地图,想收集齐六幅地图,来跟我谈条件。这些探子都是我的人,假意迎合,暗地里一直在等待我下达屠杀命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