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非吾金阙-《想你时雨停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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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全国大学生柔道锦标赛在杭市正式开幕。

    第一天预选赛结束,崔时雨成功进了半决赛。她毫无压力地回到酒店,继续和冯媛西开夜会。内容无他,分析当天的比赛,研究接下来的战术。

    总结会议结束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。

    崔时雨洗了澡,瘫在床上用按摩器按摩手臂,酸涩感从紧绷的肌肉蔓延开来,很快又变得松弛了。

    等嗡嗡声停了,宋佳言才从浴室里出来,擦着头发问?:“明天没比赛,去西子湖玩啊。”

    想到新闻上看到的熙熙攘攘的人群,崔时雨皱了眉,摇头:“不去,人多。”

    电话在这时候响了起来,崔时雨看了看手机屏幕,脸色有一瞬间变得苍白,拿起电话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走廊空寂,柔软的地毯踩在脚下,没有一丝声息,她握着电话的手微微收紧。

    “什么事?”小丫头的声音带了一点儿警惕。

    “听说你在杭市,我恰好有事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哦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冷淡?”

    崔时雨背靠着墙壁,不知怎么回答,更揣摩不出对方这句话的意思。是问责,玩笑,抑或撩拨?她向来不懂看气氛,没眼色,又无趣,只是自暴自弃地“嗯”了一声,也不管这是不是正确答案。

    他似乎也不在意她的回答。

    “在哪家酒店?我看了赛程表,你后天半决赛。”

    她哑然。

    他说:“我在你们住的酒店的一楼大堂,下来。”

    呼吸微微一滞,她想,原来刚刚又是诓她。

    电话挂断,她不由自主地往外走,越走越快,觉得电梯都比平常慢,走到大堂,一眼就看到旋转门边站着的人。

    他穿一件米白色的连帽卫衣,黑色棒球帽压下来,遮住眉眼,在瘦削立体的脸上投下一道影子,一只手插在运动裤口袋里,漫不经心地望向旋转门。

    近了,才隐约听见他讲电话的声音。

    聂廷昀一回身,瞧见崔时雨,忍不住笑了。

    她小脸雪白,透亮得和她的眼睛一般,半点儿杂质都没有,正平和地朝他看过来,像是怕打扰到他一样没敢再往前。

    他抬手一招,对那头的郁泽闵说:“一会儿聊。”便将电话挂了。

    小丫头朝他走过来,又停在一个安全距离。

    “走吧,刚好雨停了。”

    他抬手在她肩侧碰了碰,她就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车里开着冷风,她打了个喷嚏,这才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宽松的短袖t恤、运动裤,脚上还穿着一双凉拖,完全暴露了接到电话后魂不守舍,连衣服都不换就下来了。

    难怪聂廷昀看见她就笑,原来是笑这个。

    她低头玩自己的手指,他却迟迟没启动车子,她偏头一看,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他在脱衣服。他双手扯住下摆边缘交错一扬,将卫衣脱了,里边倒是穿着一件短袖白t恤,露出紧实的手臂。衣服落在她膝头,尚有余温。

    “穿上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……”

    “山上冷。”他淡淡地看她。

    崔时雨蒙了——什么山?大晚上的要去哪儿?

    “伍公山。”他面色如常,仍是有些淡漠,语气却半真半假,“帮你穿?”

    她便拿起衣服套上了,很暖,带着他身上独有的那种柑橘调的香水味,或许还沾染了一点儿烟草气息。等她系好安全带,车子才启动,冷气慢慢散了,变成暖风。

    一路上,小丫头始终很安静,聂廷昀扫了她一眼,觉得有趣。

    约莫有半个月,他销声匿迹,像从没出现过一样。今天他又莫名其妙地冒出来,大晚上的带她上山,她却连原因都不问。

    “不怕把你卖了吗?”

    她转头看他,认真地说:“你比我值钱。”

    “难不成你想卖了我?”

    她摇摇头,又点点头,放轻了声音:“你是大家都想拥有的吧。”

    他偏头看了她一眼。她精致的脸孔不施脂粉,像是瓷娃娃,此刻裹在他穿了一整日的卫衣里,低眉顺眼,仿佛你对她做什么,她都会接受。

    聂廷昀蓦地屏住呼吸,颇有点儿自嘲地挑唇。

    就这样吧。

    是她先明目张胆地表白,是她每次都不顾后果地顺从,是她撩拨他还无知无觉……是她先送上门来的。

    用“咎由自取”来形容,似乎有些残忍,他自问不是一个坏人,虽连纵着她自我献祭都不忍,却也无法堂堂正正地说自己是个善人。

    他和善良大约是不搭边的。

    顺其自然,这真是个好词,好得让人上瘾。

    杭市原来不止遍地景点,也有这样静谧的山。

    雨后的夜像是被冰冻过,连空气都裹挟了冷意。

    她走在前头,由于袖子长,一甩一甩的,倒真像一只小白兔。

    “慢点儿,脚下滑。”他紧跟了两步,趁着两人并肩,抬手将那卫衣帽子给她戴上了。

    “别动。”他出声阻止她想挣扎的动作,然后拉住抽绳,垂眸专注地打了个结才放手,见她鼻头红红的,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,问道,“还冷吗?”

    小丫头站在那儿没动,反问:“你冷吗?”

    他身上的白色t恤很薄,被风一吹就透了。

    本是炎热的夏末,谁能料想会赶上这样一场象征初秋即将来临的暴雨。山间有雨后的桂花香,她固执地停在几十级石阶上,抬头凝视他,还伸手握住他的小臂,试探他的体表温度。

    接着,崔时雨做了个令他瞠目的动作,抬手要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。

    聂廷昀及时握住那双扯住衣服下摆的手,在狭窄的石阶上跨近一步。

    四下昏暗,上一盏路灯在三米外,斜斜地照着他与她的身影。

    他的掌心竟然很热,她想抽出手,却不能够。她困惑地抬头,他已仿若无事地放开手,唇骤然凑近,贴近她耳畔。

    “这可是荒山野岭,小丫头。你要是再不听话,我不介意亲手给你脱。”他的低音勾起气息震动,“那可就不止这一件了。”

    这是陌生的聂廷昀。

    居然没有恐惧、羞怯、反感,崔时雨的脑回路再次走偏,感到了新奇。

    他单独面对她时,说出的话、所做出的行为……越来越让她感到陌生。

    “……你是认真的,还是开玩笑?”

    那惯常可见的局促消失了,他竟在她望来的视线里捕捉到了某种严肃,仿佛她这刻的提问是一个重要的课题。

    这次轮到聂廷昀哑然,他一时分不清她是在挑衅,还是真傻。

    但很有可能是后者。

    “你可以试试。”他扔下这句话,试探地举步往上走。

    身后静了几秒钟,然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聂廷昀失笑,心想,还好小丫头没有傻透顶,还知道借坡下驴,点到为止。

    终于到了山上,曲折的山路口,远远地可以看到山顶亮着灯的房子。

    那是坐落在山间的楼阁,庭院深深,高墙绿瓦。叩响门环,便有衣衫古朴的青年出来开门,引他们进去。

    一踏进庭院,便见昏黄的灯光下,满地残红映入眼底。灰墙上爬满了紫藤,一直蔓延到搭起的木质花架。紫藤架下搁着一张长桌,大约是为室外喝茶的客人准备的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眼前青年穿着耐克鞋子,还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短发小哥,崔时雨险些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民国。

    小哥看起来是认识聂廷昀的,笑着说:“聂先生,你可算来了。”视线落在身后,他迟疑着道:“这位是……”

    未及回答,已有另一个声音笑着从高处传来?:“你不是说带朋友过来,怎么是一个小姑娘?”

    崔时雨仰头看去,二楼阳台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,很快就消失,几秒后,有人从一楼出来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年龄与聂廷昀相仿的年轻人,眉眼英俊,装束闲适,踩一双接地气的白色帆布鞋,气质倨傲,行止却透着一股懒洋洋的散漫,举步过来,却径直越过聂廷昀,朝她伸出手。

    “你好,郁泽闵。”

    “崔时雨。”

    猝不及防地握了手,却听郁泽闵转头笑着问:“这就是庄二哥说的那个体大学妹?”

    聂廷昀的视线在他手上一顿,抬了眉。郁泽闵已将手松开,顺势和他勾住手,撞了撞肩膀:“这就是你那个朋友啊?”

    “不是,那人叫张诚然。庄二的公司投了个运动医学中心,现在打算自己拿过来,和我这边一起打通线上线下。张诚然马上要出去读dpt(物理治疗专业博士),我先牵个线,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合作。”

    “体育我不懂。”郁泽闵说,“不过听庄二说国内挺缺dpt。”

    聂廷昀并肩和他往里走,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,见崔时雨落后,便在门口转身停住,等她过来。这样的体贴在聂廷昀的身上并不罕见,可把人带到郁泽闵跟前来,还这么体贴,就很罕见了。

    虽然罕见,但还是看不出男女之间的暧昧来。

    至少这小丫头是一脸正派的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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